巡城兵馬司的人面面相覷，不懂這裏面的進展是怎麽個情況。

你說監視我沒意見，刺殺？就這瘦雞身材的四個人，還刺殺？

他們趕到的時候，這四個男人已經被顧長卿帶人綁成粽子準備投河，嚇的他們哇哇大叫哭爹喊娘，其中一個直接尿了褲子。

眼瞧著這是要出事，他們顧不得自己過來的目的先把人救下來，擡頭看見站在門口的男男女女以及送上來的令牌，心裏已經把這幾個被綁的人的身份猜了個十之八九。

今晚換防的時候統領特意交代，蕭家有幾個下人因為有事要晚些回家，暗示巡城發現的時候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大戶人家的下人因為一些事沒法在宵禁前趕回家，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平日裏面也見過不少，他們並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要是知道他們惹到的人是寧小王爺，他們打死也不敢輕易糊弄。

這下事情是真的很尷尬，大半夜放煙花的人不能抓，反而要抓這幾個因為看煙花被人捆成粽子的人回去。

“說，你們是不是跟巡城兵馬司的人勾結，準備趁著我們放煙花的時候進來偷東西！”

四個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住的磕頭求饒，旁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們當然不是來刺殺來偷東西的，更沒有跟巡城兵馬司的人勾結，但是要他們承認自己是蕭家派來監視的，他們也沒這個膽子。

巡城兵馬司的人臉上有些尷尬，勾結當然算不上，最多就是視而不見，連慫恿都算不上。

但是有這視而不見就夠了。

以眼前這幫人的身份和地位，別說抓到了這個錯處，就算沒錯處想弄點事出來也不是不行。

黃首領左右為難沈思片刻，決定至少還是要澄清一下。

“世子爺……”

“你別說了，我已經看的很清楚了。你們大人那邊我明天肯定會去討個交代，這些人今天先扣在我這。”

顧長卿粗暴打斷他憋了半天的話，一張口把這件事做了決定。

“這……這不好吧。”

黃首領只好改口重新換一個方向說。

“有什麽不好的？你們雙方勾結，難道我還要讓你們把人帶回去串供？”

顧長卿怒目而視。

“當然我相信巡城兵馬司再不濟也不至於主動做出這種事。所以只要這幾個人的主子願意出來說明一切，我自會善了此事。”

這一番話說的並不高明，黃首領暗地裏翻了個白眼，話裏話外明擺著要自己把蕭家給賣了。蕭家作為豐城第一大家，別說自己沒膽子賣，就算有，人家到時候來個死不認賬，吃虧的還是自己。

但是這件事始終需要一個解決。以他的職責，不僅這四個人要按照夜不歸宿的名義帶回去，剛才放煙花的人也要以擾民的名義帶回去。

主子他抓不了，但是抓點放煙花的下人總可以吧？就算下人是奉命行事，難道主子還要為一個下人和巡城兵馬司交惡？

當然這只是他原來設想的，現在肯定是成不了了。

他現在只要顧長卿松口放自己離開就夠了，當然那四個人還是要帶走的。要不然明天巡城兵馬司和外人勾結監視王族子弟的流言就會鬧的滿城風雨，到時候他一樣吃不了兜著走。

“人你不要想了！你要想走你就走，你要不想走，我連你一起綁了！”

顧長卿耍起橫來，整個京城都沒人是對手，更何況這裏只是豐城。

黃首領為難的就差原地亂轉，此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親娘嘞，又是誰大半夜不睡覺在街上跑啊？今天事怎麽就那麽多啊！

來人一直到河對岸才停下來，翻身下馬以後隨手將馬繩一放，穿過兵馬司的人群大步往這邊走來。

眾人朝著聲音看過去，原本和寧長悠站在門口看戲的秦小姐轉身離開，寧長悠微微有些詫異，示意隨侍阿勤緊緊的跟上。

“這是誰？”

他低聲向蘇璟問道。

“蕭雲卓。”

原來這就是蕭雲卓。

蕭雲卓穿著黑色大氅，走到顧長卿面前對著眾人一一施禮。

“他們是我的人。”蕭雲卓說道，神情裏滿帶歉意，“我回來的晚，不好過來打攪，只好派人過來打個招呼。誰知道驚擾到眾位，我在此道歉。”

蕭雲卓這幾年在京城為家族擴大生意，與京中各個豪門望族都有交道，以一介商戶之子得到了眾人的肯定，成為新晉京城風流公子之一。

顧長卿和蘇璟也曾和他有過一些交情，但那是在他和秦小姐婚事生變之前，在那之後顧長卿看他橫豎不順眼，雖然不至於交惡，但是交好肯定談不上。

“蕭大公子，從這過河要多久？”

顧長卿率先發難。

“不用半盞茶。”

“那請問這四個人怎麽走到半夜還沒走到？”

蕭雲卓一時語塞，誰家拜訪也不能那麽大半夜拜訪。他原來只是隨手找了個借口，反正人是在河對岸抓到的最多只能說是夜不歸宿，並不算驚擾到這邊的宅子裏的人。只要說服把人交給巡城兵馬司，他自有辦法再把人撈出來。

反正對方要的是自己出面認錯認賬，自己現在已經出面了丟臉了，相信對方願意就此放過。

但是似乎顧長卿並不願意那麽善罷甘休。

“你好，既然你說他們是你們蕭家的人，領了你的命令過來打招呼。那就說說來意，送錢是嗎？拿出來。”

怎麽好端端又扯到錢上去了！

顧長卿這是掉錢眼裏了？

——————————————

秦小姐慢慢的踱步回到廳堂坐下，院子裏已經有護衛在打掃煙花的殘骸。

煙花再燦爛，絢爛之後還是會被人棄之如破履，更何況人？

秦小姐看著院子發楞。

阿勤默默的端來茶放下案幾上，悄悄的退回到角落裏不說話。

賀修從門外進來，在秦小姐對面坐下。

秦小姐沒有擡頭，隨手將剛沏好的茶推過去。

賀修沒有客氣，端起來一飲而盡。

阿勤沒來得及攔，只好再倒上一盞茶送上去。

這次輪到秦小姐一飲而盡。

廳堂裏一時落針可聞，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以茶為酒，飲盡三杯。

這個喝茶的速度太快，阿勤只好把茶壺放在案幾上，由著兩個主子自己想怎麽喝怎麽喝。

屋子的碳盆是重新換上的，但冬日後半夜的冷風呼呼的刮進聽廳堂，就是他們坐在門內都覺得有些冷，更何況站在大門口河岸邊的寧長悠他們。

阿勤喚來一個隨侍在此伺候，自己提了一個手爐悄悄的去找寧長悠。

賀修和秦小姐一同目送阿勤離開，依舊回神繼續等待對方開口。終於賀修率先忍不住。

“秦小姐，長卿今天和我說，要再給你找個婢女。”

秦小姐提著茶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不可思議的看著對面的賀修。她原本以為賀修是要來問她突然離開的事，又或者說接下來的一些安排，沒想到一開口說的竟然是這個。

“長卿的意思，這次是他魯莽壞了你和寧小王爺的安排，所以流言的事他會盡力幫你回轉。你不用怕，也不用在意外面的風言風語。但是青青這丫頭年紀小又太天真，遲早會給你惹來禍端。所以他想給你再找一個貼身婢女。”

哦，原來是因為這個。

秦小姐繼續沏茶，開口首先謝過他和顧長卿的好意。

“其實也不用那麽麻煩，”她說道，“流言麽，總會有解決的辦法。就像我白天說的那樣，只要我安安靜靜過自己的日子，流言就算傳的再難聽也無所謂。更何況我也不在意這些流言。”

賀修點了點頭，表示尊重秦小姐的選擇，會把她的想法告知顧長卿知道，至於顧長卿聽不聽，那就不是他能夠控制的。

“至於貼身婢女，我覺得青青就已經很好了。當然她比較迷糊，很多地方也很失禮，完全沒有一個做婢女的樣子。不過也還好，只要調教一下就會變好的。更何況，我也不是一個需要人照顧的官家小姐。”

官家小姐四個字讓賀修遲疑了片刻。

秦小姐現在的身份確實很尷尬，她無父無母無籍無貫，不農不商不士不工，刁然一身清風相伴，身邊帶兩個婢女確實太打眼。

“那好吧，不過看家護院總是要請的。院子太大，就你和青姑娘兩個人總是不合適的。”

“這個確實需要，”秦小姐點了點頭，“這些事情我也懶得管，若是賀公子和顧公子願意幫忙，我是再感謝不過了。”

賀修含笑點點頭，雖然顧長卿托自己來說的兩件事情一件都沒有說成，但是好歹對方還是提出請他們幫忙別的事，這總比一無所獲要好。

“護院和灑掃下人的事，我今天已經安排人去辦了，相信明天就會有結果。”

秦小姐施禮謝過賀修，兩人再次相坐無言，只有碳盆裏發出嗶嗶啵啵的爆炸聲。

“秦小姐可會下棋？”

賀修突然問道。

“會。不過今日似乎有些晚了。”

“秦小姐，看我給你賺回什麽來了！”

顧長卿的人未現聲先至。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